平壤马拉松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跑步看世界#平壤马拉松纪录②
小苏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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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42trip.com/article/1539关于朝鲜之旅的奇葩经历,大家已经写了很多,也看了很多了。所以本文就只说说平壤马拉松吧,那些过关安检、夜晚偷跑、朝鲜姑娘什么的,一律都不在本文的范围中。那段可以在朝鲜的街头自由奔跑(行走)4小时的过程,大概是整个行程中最自由的时光,也是我们跟朝鲜人民最接近的时刻。


事情从4月11日的晚上开始,我们乘坐丹东-平壤的火车,在傍晚时分到达,一路上对于入境检查的忐忑和对于窗外这个旧世界的好奇,变成了实实在在却又有点虚幻的接触:漂亮的平壤火车站、中文极好的朝鲜导游、干净的平壤街头、马路上的豪车和出租车、豪华的高丽饭店大厅......我知道这些只是给游客看的场景,真实的朝鲜大概只有在平壤马拉松的时候能偷窥到那么一小点。


关于马拉松的话题从欢迎晚宴之前就开始了,由于飞机团的延误,我们得以坐着大巴先把比赛路线走一遍,这是一个10公里的路线,从金日成综合体育场出发,经过凯旋门,两座桥,两个隧道,再回到体育场,半程跑2圈,全程跑4圈。我庆幸自己改了半程,这样的路线,跑两圈就够了。


(每一圈要过两次隧道)


晚饭之后,导游再次跟我们强调比赛时的一些注意事项,最主要的两大要点是:照相和着装。


关于照相的规定:比赛前我们可以带着相机在体育场外和场内尽情拍照,但在比赛开始前,要把相机交给本车导游,比赛途中不得使用相机,Gopro也不行。有跑友继续追问可否带手机拍照,我们瞅着导游犹疑的默许态度,赶紧制止:你不要再问了!果然,比赛中我们拿着iphone尽情拍照,拍交警拍军人拍群众,也没有人管我们。


关于着装的规定:要求严格按照国际田联的规定,衣服上的文字和图案不得超过多少多少厘米。我的室友zyt同学带的是我们42旅的跑步T,背后是个大大的图案,我的阿迪跑步T前面也有一个用各国文字“爱”与“痛”拼成的心形,再看一下我带的其他衣服,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回忆了一下我拥有的所有衣服,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符合田联要求的跑步T呢?导游继续说:不可以把短裤穿在长裤外面。于是,所有穿压缩裤加短裤的都躺枪了。那么短袖可以穿在长袖外面吗?导游回答:也不可以。并作出不可以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们这群人,哪有这样穿衣服的啊?第二天验证的结果表明:规则只是规则而已。


(赛前定装,不得不临时去掉了穿在里面的压缩裤)

另外,不可以在脸上贴国旗贴,这条规则导游们执行得比较严格,大概是实在太张扬了。当然你可以贴在不那么显眼的手臂上或手背上。号码布一定要别再胸前和背后的正中央,我习惯性地别在左下腰包以下的地方,被导游追着纠正过来。导游一脸正义地说:你看人家都是别在胸前的。我说:干嘛要跟人家一样嘛。话出口后才意识到,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4月12日早上,当我们的大巴接近金日成综合体育馆时,我们被黑压压的准备入场的人群惊到了,车内一阵欢呼,大家纷纷拿出相机对着车窗外猛拍。请原谅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吧!7万人赶到同一个场地为我们加油,这可是奥运选手的待遇啊!


(在金日成综合体育场门口的大合照)

平壤马拉松的比赛流程是这样的:

8:30 业余跑者起跑

8:30-9:30 开幕式

9:30 专业跑者起跑

9:30-11:30 足球赛

11:30-12:30 专业选手陆续抵达终点

12:30 业余选手关门

12:30-13:00 颁奖仪式


看到这里,你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平壤马一定要4小时关门了,7万名观众从早上8点开始入场,一直要到下午1点才能离场去吃午饭,如果延长1小时关门,让观众饿着肚子撑到2点,那实在太不人道了。你看,政府还是很考虑人民感受的。


进入体育场的那一瞬间还是被震撼到了,有很多观众还在陆续进场,但就座的观众已经开始有节奏地鼓掌了,仔细一看,每一个方阵前面有一个背向观众的指挥,这是那些掌声整齐划一的原因。很多方阵的观众都是人手一对鼓掌道具,这是掌声嘹亮的原因。我们带的各种相机的镜头开始对着观众看台,跟他们挥手的时候,他们也会有反应,跟我们挥手。我们看他们,他们看我们,大概彼此都觉得对方很有趣。


(注意背对观众的指挥和观众手中的鼓掌神器)


(与观众互动)


跑友们都抓紧时间在跑道上表演起来,各种姿势在黑压压的观众前摆了起来,各种长短镜头、手机、gopro记录下了那些喜感的瞬间。在导游催促我们上交相机之前,能多拍一张是一张。


临近8点半,在裁判的指挥下,大家开始在塑胶跑道上有序地排起队伍准备出发。我们原本排在队伍最前面,裁判引导我们一直往前走,突然示意我们全部向后转,一下子队首变队尾了。反正我们不是来跑成绩的,zyt同学又搭讪到一个英文极溜的朝鲜业余跑友,姓金(不知道是朝鲜姓金的实在太多,还是这位跑友真的跟金大大有什么关系),于是我们完全忽略了起跑这件事,而光顾着跟当地跑友聊天了。


(本来是队首,突然就变队尾了)

说实话,我对是不是有当地跑步爱好者参加比赛是存有怀疑的,没想到真的有,虽然不多,大多数也只参加10公里的比赛。这位金同学也跑10公里,我们一开始猜他是中学生,学校派来参赛的,结果他说已经23岁了,是自己来参加比赛的,而且朝鲜人参赛都免费。


我们的第一圈10公里,基本就是在搜膛挂肚用各种问题砸金同学。

我们:你为什么来参加马拉松啊?

金:因为觉得跑步会让自己很有活力

我们:朝鲜跑步的人多吗?

金:多啊,很多人晨跑

我们:他们都在哪儿跑步啊?

金:体育场或者公园

我们:你英语为什么这么好?

金:因为我们学校里都会教英语啊

我们:你英文口音这么正,是不是出过国?

金:我去过北京和俄罗斯

我们:你在北京呆了多久

金:2个月左右

我们:你觉得北京怎么样

金:空气不太好

我们:你结婚了国家会分房子吗

金:(他好像没听懂,可能听成了结婚需不需要房子)当然,不过房子会先由老爸保管

我们:你结婚了吗

金:没有

我们:朝鲜姑娘都很漂亮,为什么不找一个?

金:因为我不帅

我们:不会啊,你很帅,在我们这儿一定会被称为“小鲜肉”的

金:“小鲜肉”是什么?是明星吗?

我们:差不多吧。你们一般都什么年纪结婚啊?

金:女的二十七八,男的三十多


他还告诉我们他擅长短跑,在大学工作,但又不告诉我们工作是什么,于是我自动脑补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曾经是个短跑运动员,退役后就在大学教体育。


当然,其间金也穿插着问我们一些问题,但跟我们的好奇心不同,他并没有问什么其他国家如何如何,关于外面的世界,他只问了我们有没有去过毛主席的家乡。


金:你去过毛主席家乡吗?

我:湖南韶山吗?

金:对。

我:去过啊

金:那里怎么样?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那里空气不错

金同学在提问时露出了无限向往的表情。当然,不出意外的,他也告诉我们他崇拜金日成。


金:你喜欢花吗?

zyt:喜欢啊,这里的花很漂亮

金:我不喜欢花,我喜欢有power的东西

金:你喜欢宠物吗?

zyt:喜欢啊

金:我不喜欢宠物,因为比较脏

金:你喜欢小孩吗?

zyt:喜欢啊

金:我也喜欢

(我怎么觉得他是借马拉松的机会来搭讪外国妹子的。)


当我举起相机拍了一张路边军人照片的时候,他问:为什么要拍他啊?他长得很帅吗?

当我们经过路边伸着手,给我们加油的小朋友时,他又开始指挥我们:快跟他们say hello,来跟他们击掌!

当我问他,他们打国际长途贵不贵的时候,他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

(此时,我又觉得他怎么像是政府派来潜伏在跑友中的眼线)


后来他突然说:你能不能送我一份礼物?

我问:你要什么样的礼物?

他说:作为我们今天认识的见证。

我身上啥也没有啊,于是翻了下腰包,找了一个能量胶给他。

他问: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当你跑得很累的时候,吃了就能带给你power的东西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问我要一个礼物。想回去跟朋友吹牛?想以后再出国的时候相遇并证明我们见过?想收集点稀罕玩意儿?


接着他又问我要邮箱,我说我来写,借机用了一下他的手机,触屏的智能机,跟我们的国产智能机相似,但都是朝文我不会用。他记下了我的邮箱地址,但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能发邮件出来,zyt还很担心地关照我:如果他写邮件,你可不要乱问问题害了他啊!


快到10公里终点时,金在路边看到了等他的朋友们,跟他们打招呼,此时我才觉得他应该就只是个业余跑友吧。跟衣着朴素、英文不好、看到外国人会害羞的其他朝鲜跑友相比,或许金同学只是家庭背景好一些,思想觉悟高一些,根正苗红一些。


(在平壤跑友中,这位穿着美津浓运动鞋的金同学实在是太耀眼了)


跟金告别后,第二圈我们重点就是拍照以及和观众互动了。比赛路线的沿途有很多观众来为我们加油,有些手里还拿着塑料花,这一定是他们家中常备道具,领导人来的时候要拿着花出去迎接的。女的都穿得很体面,很多还化了妆,男的大多穿着制服,还有就是一排排的小朋友,很乖地跟我们挥手,伸出手跟我们击掌,看到我们经过就喊“Hello”,“你好”,时不时还会飘出一两句发音很纯正的“How are you?”,”What’s your name?”,遇到有些不明所以的老外,还真的会停下来很认真地回答:“My name is……”。


(穿得美美的,手里拿着塑料花的朝鲜阿姨们)



(这位小朋友的墨镜大概可以证明大家今天是盛装出席)


(沿途的窗户里也有不少给我们加油的)



(选手们都在忙着跟观众互动和拍照,都不能好好跑步了)



我很难判断这些加油的人群中有多少是被安排过来的,但我遇到了一两位老太太,她们的热情是可以真切地被感受到的,当我跑过,伸出右手时,一位老太太向前迈了一大步,一下子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暖暖的,脸上笑开了花。此时我可以确定,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开心的。正如之后采访到的一位意大利跑者所说:“他们平时因为物资短缺,不是很开心,但今天我们来跑步,他们都很开心。”想象一下1990年我们办亚运会的时候是多么的举国欢庆吧!再想象一下如果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北京的街头看到外国人跑步,是一番如何的情景吧!


跟观众的互动消耗了我们不少力气,到最后,挥手挥得好累,而且朝鲜人民击掌的力气特别大,通常在其他比赛,大家都是意思意思,碰到手就好了,朝鲜人民却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感觉要被往后拍回去了。估计跟金同学一下,朝鲜人民都喜欢power。


(一直跟观众击掌也是很累人的)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跟专业选手赛跑。由于他们比我们晚出发一小时,到第二圈后半段的时候,专业选手的第一方阵就开始超越我们了,并陆续有新的方阵追上来。于是,我跟zyt同学就开始互相配合,当后续方阵接近的时候,我们其中一人就往前跑,拉开一定距离,另一人就等待方阵追上,在快追上之际开始以100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以求获得一张跟专业选手赛跑的照片。即便如此,我们也总是瞬间被秒了,怎么也拍不到一张靠谱的照片,最后只有一段见证我是如何被秒的视频。


(瞬间被秒)



再说赛事组织本身,路线绕4圈经过8次大桥8次隧道自然是比较无聊的,业余选手也没有计时芯片,经过计时点有工作人员报号来人工记录。对于补给我们没有报多大期望,没想到最后竟然吃到了香蕉,略有惊喜。水站是5公里设置一个,也就是说10公里一共就2个水站,但每一个水站都排了12张桌子,并用序号标明,虽然没有运动饮料,但供水是绝对充足的。厕所标志也很明显,不过据说很远,都设在民宅里,早知如此我真应该去厕所考察一下。


(厕所指示牌都有美女做引导)



(居然有香蕉,好感动)


单纯从赛事组织来说,我认为平壤马拉松还是相当不错的。抛开那些花哨的服务不说,我认为一场合格的马拉松赛事最基本的保障是交通管制和供水:不到最后一分钟绝不放开交通管制,让最后一名选手有水喝。这两点,即便国内的马拉松赛也未必都能做到。


最后一圈,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体育场,并没有什么万人鼓掌欢迎我们,大家都在忙着看球赛呢。过终点后工作人员递上毛巾,我们在终点合影后,平壤马拉松就算完成了。我们的奖牌是由星爷设计知行合逸旅行社制作的,将在晚上庆功宴颁发给我们,我们的证书还在人工统计和手工填写成绩中,将在我们离开平壤前发给我们。


(跑进体育场的兴奋在于进入通道的那一刻)



(居然也有完赛毛巾)



(这里在举行马拉松赛还是足球赛,重要么?)


(官方的证书和非官方的奖牌)



之后,我们上了看台继续观战。这是参赛的外国选手专用看台,跟其他朝鲜观众的看台是隔开的。带着#跑步看世界#项目的任务,我和“采访助理”zyt同学开始一起采访起各国跑者来。采访了一位住在上海的意大利帅哥,一对运动母女,一对分别来自英国和德国的晒恩爱的情侣,还有女子半程冠军,只有在采访一位美籍韩裔的在电视台工作的跑者时,我们身后的导游对我们怒目而视,我们车的导游很快过来制止我们。她说只有媒体在申请获得批准后,在他们的安排下才能进行采访。我们说只是问关于跑步的问题而已,她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你们不要害我。这句话比整个朝鲜之旅导游说的所有其他的话加在一起更有力量。


最后,我们在万人的掌声中看完了颁奖仪式,比赛才算是圆满地结束了。中国业余跑者蔡教练和他的徒弟获得了男子全程第三名和女子全程冠军。一遍又一遍的颁奖音乐很快占据了我的脑袋,以至于那段旋律一整天都在我耳边回响,搭配着全场整齐划一的掌声,当时我觉得特好听,还忍不住跟着鼓起掌来。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跟其他朝鲜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以为思想是自己的,其实不过是跟这旋律一样,我与他们的区别只是被谁灌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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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看世界——小苏的环球马拉松探索之旅》


下一站:5月24日 哥本哈根马拉松


用一年时间挑战12场全球马拉松(每月一场),采访120位各国跑友,拍摄一部跑者纪录片。关注微博@小苏快跑 微信订阅号“xiaosukuaipao”了解旅程动态。


行程计划:


1月 香港马拉松:从魔鬼赛道开始一年的挑战(已完成)

2月 不丹马拉松:以跑步的名义探访幸福之国(已完成)

3月 名古屋女子马拉松:由妹子组成的赛道风景(已完成)

4月  平壤马拉松:用一场马拉松来窥探神秘国度(已完成)

5月  哥本哈根马拉松:乐高迷的朝圣之旅

6月  南非五大马拉松:在动物园跑步才是正经事

7月  澳大利亚内陆马拉松:穿越沙漠巨石的红土之旅

8月UTMB环勃朗峰超级越野跑:山野间的自由之路(OCC)

9月  德国柏林马拉松:在世界纪录赛道只和自己赛跑

10月  芝加哥马拉松:一场完美马拉松的典范

11月  雅典马拉松:重返起点,从马拉松镇开始

12月  太鲁阁峡谷马拉松:发现宝岛台湾的最美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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